从防疫小霸王到色哥州长：纽约「科神」科莫的造神浮沉录

纽约州长 科莫 （Andrew Cuomo）近日陷入纽约州议会弹劾与进一步司法调查的压力，以及一系列性骚扰指控的丑闻缠身：已有连续三名女性都向《》爆料科莫长年对她们性骚扰；另外，民众普遍认定抗疫有成而与川普形成强烈对比，甚至是下一任副总统大热门人选的他，更因为一份由纽约州检所发布的防疫调查报告急速跌落神坛，连向来力挺科莫的《》也专文抨击这位「纽约之子」。连他在《CNN》担任主播的弟弟克里斯（Chris Cuomo）也遭波及，被向来炮火对准的《FoxNews》狂酸，说「《CNN》果然在丑闻爆发后保持沉默」。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科莫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又如何在过去一年的防疫中获得盛赞？何以他老是重炮攻击邻近各州州长、攻击联邦政府，且总与同属一员的纽约市长白思豪在防疫政策上不同调，又吵责任归属，甚至在BLM运动中铁血执法又抨击有非裔血统的白思豪执法不力，却能深获移民族裔的支持？

反过来说，何以科莫反而在今年疫情露出曙光之际跌落神坛？另一方面，当《》以令人震撼的视觉画面提醒世人美国疫情持续严峻，而调查报告又揭露科莫的防疫成果「涉嫌数据扭曲」时，世人又应该如何评价科莫的防疫政策？

要能回答上述问题，我们必须先回到2020年3月纽约爆发疫情爆发时寻求解答。

「我才是老妈最爱的儿子！」在防疫期间，科莫州长与任职于《CNN》的主播弟弟，曾在公开在疫情直播中搞笑斗嘴，一度成为美国舆论的幽默话题——但此一操作，在一年后的现在来看，反而令人怵目惊心。

一度制霸东岸的科莫，素来以「政坛霸凌王」闻名。但为何在短短一年期间，科莫的「防疫神话」却彻底崩毁？图／法新社▌古神传说关键字：每日记者会、强硬抨击与「我来扛」

2020年春当疫情在全球逐步爆发之际，科莫是最早在北美地区召开记者会揭露疫情的州政府官员。他在2020年3月1日的记者会中，首先宣布纽约州已发现第一例确诊个案。接下来连续几天的记者会上，科莫强调纽约州的社区感染已不可避免，但他强调未来纽约州将采取积极措施管控疫情时，也明确定调未来纽约州政府「不会采取纽约市所采取的全面普筛」制度，因为普筛一天至多只能筛检1,000人，反而将瘫痪医护量能，颇有与纽约市长白思豪分庭抗礼较劲的意味。

3月4日，当纽约州确诊个案达到两位数时，科莫率先在州议会支持下，动支高达4,000万美元的疫情管控预算，他一边告知民众无须恐慌，但也强调社区感染正在发生。之后他更在记者会上持续抨击川普政府对疫情管控采取放任态度简直荒诞。相较于川普在记者会上被问到美国检测试剂短缺且检疫不足而采取推卸责任的态度，科莫说：

除了强调「我来扛」之外，他对邻近各州也拿出强势态度对待。2020年3月底，科莫因缅因州限制纽约州民进入而扬言控告缅因州政府。同时当白思豪下令延长纽约市封城至6月时，科莫则采取相反的判断：当白思豪认为纽约市医院以及重症监护病房的住院人数虽然都呈现下降趋势，但还未到达重新开放的程度，科莫却主张，在学校和非必要企业近两个月的封锁努力下，纽约州近一个月来住院人数呈下降趋势，且医院系统也没有陷入崩溃，因此可以跟进南方各州的脚步「迈过山的另一端重新开启经济活动」。

讽刺的是，科莫的支持率还与纽约州的确诊死亡人数一同攀升，而立下大功的，正是他每日召开的记者会。2020年11月科莫甚至因每日召开记者会而拿下「国际艾美奖创始人奖」（International Emmy Founders Award），以表彰科莫抗疫有功、特别是利用电视媒体的宣传效益。专栏作家Ben Smith甚至专文指出，「科莫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控制狂」——古神传说俨然成形。

「古莫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控制狂！」在疫情爆发之前，科莫以霸道、保守、偏好财团的形象，事事与纽约主流的进步派唱反调，但这些强硬的特质，却意外让他在疫情危机的当口，成为纽约舆论眼中期待的救星——可类似的状况在纽约屡见不鲜，就像是911事件当年的纽约市长朱利安尼一样。图／法新社

「有人不爽的话，就都怪我吧！」但事实上的科莫，其实也不太理会这些异议责怪。图／法新社▌老纽约的义大利肉酱面政治：Matildas Law

科莫所颁布的一系列防疫措施中，最知名的就是以他母亲，也是以纽约社交名媛玛蒂达（Matilda Cumuo）命名的《玛蒂达法》（Matildas law）。这份行政命令除了要求纽约州民，尤其是7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减少非必要外出，更提供居家防疫行动的指令（Guideline）。

3月底古莫在例行的每日记者会发布此项行政命令时，他以感性的口吻诉说他与其他纽约州民一样，

但正是因为爱护长辈，他话锋一转，又要求所有纽约州民跟他一起携手度过这个困难的时刻，感性诉求随即引发广大共鸣。

大纽约地区向来就以多元人口著称，其中义大利裔更是势力庞大，占全部人口的14.4%，比非裔黑人7.7%还高，而且在其他拉丁裔移民大量移入纽约之前，义大利裔更是纽约最具代表性的老纽约人，而这也是义大利裔的科莫诉求义大利饮食文化争取支持的原因。

「…想念母亲的家常义大利肉酱面和肉丸。」图为科莫和女儿。图／科莫Twitter

图为纽约的义大利社群，义大利裔是纽约最具代表性的老纽约人，而这也是义大利裔的科莫诉求义大利饮食文化争取支持的原因。图／路透社

科莫1957年出生于纽约皇后区，父亲就是前纽约州长老科莫（Mario Cuomo），大学在纽约老字号的福坦莫大学就读，毕业后更进入纽约州立大学法学院（Albany Law School），以学经历来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纽约」。

他与罗伯特．甘迺迪（Robert Kenndy）之女凯莉10多年的婚姻向来引人关注，科莫的胞弟克里斯更是《CNN》当家主播。而科莫在顺利选上纽约州长之前，先后担任过纽约州州检、柯林顿的内阁阁员，负责联邦政府的都市发展与土地计画。

反之，虽然同为义大利裔的白思豪也是老纽约，但相较之下他的「披萨门事件」（Pizzagate）就惨不忍睹——日前他被记者拍摄到跟川普一样以刀叉吃披萨，而不像多数纽约客习惯折叠大片披萨后以手就口大快朵颐，因此被轰「假掰不道地」。

白思豪虽然也有多元族裔身份，还娶了非裔女诗人，身份政治很正确，政策左倾也很对纽约客的胃。但不少蓝领纽约人认为：从他一路就读纽约大学与哥伦比亚大学等私立名校，还有吃披萨的方式看来，白思豪根本就是「古罗马皇帝」。

科莫出生于美国的政治望族，老爹也是马里奥．科莫不仅曾是纽约州长，也曾是东岸自由派人的风云人物。图／

科莫（中间黑发男）不仅父系来自政治世家，他的第一任妻子凯莉．甘迺迪，更是罗伯特．甘迺迪（前司法部长，JFK的弟弟）的女儿。图左为前众议员约瑟夫．甘迺迪二世（罗伯特的儿子，科莫的大舅） 图／

老科莫在1992年总统大选中，为柯林顿争取提名有关键助刀，因此当选总统后，投桃报李与科莫家族交好的柯林顿总统，也把科莫带在身边重点栽培，并于1997年提名年仅40岁的古莫担任美国联邦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图／路透社

因「披萨门风波」而被脱口秀名嘴嘲笑的纽约市长白思豪。科莫与白思豪长期政治不和、为了争取「纽约政治头人」的瑜亮情节，是东岸政坛纠缠已久的陈年宿怨。图／今夜秀

除了妈妈的义大利面，科莫的记者会口味也越来越重。2020年4月，科莫在记者会中揭开一幅名为「美国人自画像」（Self-portrait of America）的艺术品，该艺术品由数百个各色口罩所构图。

之后，科莫也特意携手芳龄20岁的女儿召开记者会，告诉所有人要为家人「珍爱自己」，并在记者会中对不戴口罩的年轻人不假词色，破口大骂。科莫记者会上演出的「铁汉柔情」，再度受到支持者赞赏。

但事实是，纽约州的确诊人数持续攀升至百万，至2021年2月其官方统计的死亡人数也达4万5,000余人，且其中多为老人。即便如此，科莫仍坚持机动调整防疫隔离措施，2020年年底当疫情不见起色时，科莫更发布命令，为避免纽约州内各医疗院所治疗系统崩溃，即日起开放养老院收容已确诊或曾确诊的非重症高龄病患。

科莫的此一措施自然引发各界疑虑——但从记者会每日公告的各地方与各机构死亡人数来看，科莫的新措施并未如外界所担忧，将造成高龄者的交叉感染与高致死率——事实上，医疗院所与养老院内并未爆发任何显著死亡数据大幅提升的情况。

《美国人自画像》与科莫。当时科莫记者会上演出的「铁汉柔情」，再度受到支持者花式吹捧。图／路透社▌跌落神坛：养老院与纽约州检报告

但是这样的统计数据，看在许多实际接触养老院长者的人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纽约州州检接到的申诉电话越来越多，抗议将确诊长者移入养老院，等于增加院内交叉感染的机率。

许多人更担忧，养老院内欠缺足够医疗人员，等于放任这些确诊长者自生自灭。2020年底，纽约州州检Letitia James决定设立专案，针对纽约州各养老院的收置情况展开调查——谁知这份报告，竟在今年1月为全美政坛投下致命震撼弹。

纽约州检正式发布的调查报告，不仅揭露纽约州各养老院医疗照护人员、医疗设施严重不足；更重要的是，该份报告明确指出：

「…纽约州卫生部门所统计的养老院『实际死亡病例』，比州政府公告的数字高出50%左右。」

「…纽约州卫生部门所统计的养老院『实际死亡病例』，比州政府公告的数字高出50%左右。」图为纽约的私营殡仪馆。图／

更启人疑窦的是，报告揭露当天，纽约州卫生部门随即调整当日公布数据，加上媒体披露科莫的幕僚Melissa DeRosa先前曾在私人通话中承认：

科莫在后续记者会上，矢口否认「涉嫌隐瞒疫情数据」的所有指控，反而强硬辩解：州政府只有「讯息发布不即时」而绝未有「瞒报」的情况。他更说，纽约州从未掩盖死亡人数，至于外界指控他隐瞒养老院内的死亡人数，科莫则强调：州政府「未来」会更快地向州议员、公众和媒体发布获得的资讯。

至于养老院政策，他则强调他强调自疫情爆发以来，纽约州一直研商并咨询专家是否开放。至于开放基准，则向来遵循美国疾控中心的指引，唯有人手与设备充足的养老院，才可能接纳这些感染者。

「纽约州确实曾对司法部和州议会提供『延迟更新』的养老院死亡病例数据。」 图／▌业力引爆？弹劾、调查与性骚扰

事件爆发后，共和党人自然炮声隆隆。但格外引发注意的是，同来自纽约的联邦众议员AOC也重炮攻击科莫，并扬言要查办并废除科莫的紧急命令权限。纽约州议会的14名参议员更罕见与共和党阵营联合声明，主张对科莫展开调查，必要时并不排除启动「弹劾程序」。

其中，纽约州议会的众议员金兑锡（Ron Kim）更进一步指控：科莫曾要他「必须帮自己护航Melissa DeRosa」，否则威胁将毁灭他的政治生涯。

金兑锡指出：科莫之所以坐视养老院群聚感染，并争议性地强推「起诉豁免令」，就是为了图利私人医疗院所——因为为科莫起草豁免令的「大纽约地区医院协会」（Greater New York Hospital Association）向来是科莫的大金主。例如本次科莫参选纽约州长，就从该协会获得捐赠125万美元的政治献金，因此以「保护基层医事人员为名，为酿成大规模交叉私立医疗／长照财团脱责」的离谱结果，也就不让纽约人感到意外。

正当司法部门继续依循前述爆料展开调查之际。在周末又对科莫神话抛下一记重磅女拳。上周末两名受雇于科莫的女职员Charlotte Bennett与Lindsey Boylan都出面控诉，科莫长期对她们多次言语和肢体的性骚扰。报导揭露后，今日更有另一名女性Anna Ruch出面指控，素昧平生的科莫在一场婚礼上对他上下起手，让他非常不适。

科莫第一时间对前述指控的回应是，他很遗憾他的一些言语让其他人有所误解，因为他以为他是在「调情」。

科莫性丑闻爆发后，被左右两派全面夹杀，图为近期纽约的右翼《New York Post》和左翼《Daily News》，都对科莫的性丑闻加强火力讽刺挞伐；而党内和共和党也是炮火不断。图／《New York Post》＋《Daily News》

图中亲吻科莫的人是科莫的前女友Sandra Lee ，是一名电视主厨兼作家。图／路透社

但他的说明，舆论各界——尤其是人，显然都不买单。AOC不改女权健将本色，第一时间重炮攻击科莫对女性的骚扰行为「极端严重且不忍卒睹」（extremely serious and painful to read）。白宫新闻发言人Jen Psaki 更引述拜登言论说「每位女性都不该被噤声（every woman should be heard），都应当获得尊重人格的对待。」来表达白宫对此事态度。

纽约防制职场性骚扰工会团体（Sexual Harassment Working Group）也出面声援两名遭性骚扰的女性员工。她们除了谴责科莫的职场性骚扰行为，更预期将有更多的个案出面指控科莫的性骚扰恶行。一名媒体女记者也加码爆料科莫对她的言语骚扰的影片。科莫在公开场合用餐时，指着桌上的热狗三明治对女记者说：「我想看妳吃掉整根香肠（意指男性生殖器）。」影片一出，引发群众哗然。

「他根本没道歉吧？性骚扰很严肃，而且值得严肃对待。但他的说法，根本就只是陷受害人女性更不义，这种回应听起来实在很骇人。」

目前纽约州州检Letitia James已启动对科莫性骚扰案的外部调查。

弹劾、政治献金司法调查、性骚扰案件调查——这位纽约政治金童的未来，与他的网红式政治学将如何发展，值得借镜与玩味。

科莫兄弟档从原先的《CNN》访问引爆话题之后食髓知味，后续又发展出一系列综艺感的「新闻专访」，弟弟克里斯（左）拿出大道具筛检棒讲防疫议题。图／《CNN》